
我对老白说,我是丫头,你是老头。你看,我们天生一对。
从前有一次,刘菲问我,你面对老白的时候,会不会偶尔自卑?
什么?
没什么。我说你的鞋子很别致,刘菲巧笑嫣然。
穿别人的鞋子,让他们找去吧,我笑。
刘菲二十六岁。老白公司的企划主管。出生名门、天生丽质、冰雪聪明。色艺双全。暗恋老白。
而我不过是个打字员,头脑简单,胸无大志。最要命的是,长得也不好看,离美女还差十七八里地。老白却喜欢我。
刘菲私下里一定认为老白脑子有毛病,而且毛病还不小。脑子没病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粗俗又难看的蠢丫头。其实刘菲不明白,如果每件事情都合理而正常,那这个世界还能算世界么?
自卑和别人看得起看不起没有关系。自卑是发自内心的,一个人骨子里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子,不会因为别人的的目光而改变,刘菲似笑非笑地说。
我无言。
这么美丽的女孩子,为何如此刻薄?
我是一个肤浅的人。非常肤浅。
我喜欢外表光鲜的一切,东西或者人。
在地铁站看到好看的男人,会变得小小的紧张。今天的裙子皱皱的,早知道穿粉蓝的那件了,式样别致些,最重要的是合身,遮住想遮的,突出想突出的。脚趾的指甲油也花了。发型基本是失败的,刚上地铁的时候挤的。应该有些凌乱美。
地铁到站了,拥紧的人群作鸟兽散。
施施然走在最后,高根鞋踩在地面上嗒嗒响着。
起码背影是好看的。虽然还不至于分花拂柳,步步生莲花。
拐过通道才迈开大步。最后,冲向公司电梯的时候步伐基本是狂奔。
总有一天,趁黑无人的时候,要把公司的打卡机从18楼扔下去。
电梯总是满的。互不相识的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。挨得很近,心却离得很远,是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的距离。
老白说,丫头,你只有24岁,却对我说有28岁。
24岁是我的身体,我的心已有28岁,也许,再老一点。
老白,看我的手腕。
这是我16岁的时候用削铅笔的刀片割的。白色的疤痕,象一条丑陋的奇形怪状的虫子,静静地伏在我的左手腕上。
薄薄的刀片,放在突突跳动的蓝色血管上。按住,只轻轻一拉。
那种感觉真奇怪。你一定没有自杀过吧?
老白说,丫头,为什么你从来不提你的过去?
提起来会痛,为什么要提?我笑。
现在有我在,会痛得少些。
忘了不是更好么?你这傻瓜小孩,我笑他。
老白摸我的头发。轻轻叹气。
我24岁。老白32岁。
人家说,如今这个时代,两年就是一个代沟。我和老白,隔了一个太平洋。
老白总是说,你这小孩。
你这老头。我瞪他。
狂爱看卡通。看节奏慢得老牛拉破车的韩剧。吃薯片。吃冰淇淋。
一起逛街,最爱看时装店的小吊带衫、牛仔热裤。热爱那些粉红、粉蓝、粉紫的,粉到初恋一样的颜色,卡通的图案。白色的小吊带,几朵黄的小花。没有任何点缀的纯绿的小背心,那样一种弹指即破、新鲜欲滴的娇嫩的新绿。
热爱这些小衣服。爱到两眼发直,走不动路。
老白凑过来问,姐姐,你几岁?
我用眼神杀他一百遍。
路边有人卖烤肉串,热辣辣、油乎乎,浓烈的烤肉香味,仿佛十香软骨散。
扯着老白的衣襟,要吃要吃。
烧烤类垃圾食品致癌。
求求你,就让我生癌吧。赖活着不如好死。
那喝一杯冰冰的透心凉奶香四溢的珍珠奶茶总不会致癌吧?
奶茶里的冰块本来是用来冰海鲜,冰那些死鱼烂虾的,你确定要喝?
喝着寡淡无趣的白水,我心碎了又碎。
丫头,将来我要生三个小孩,大白、二白和小白。
我要四个,大白、二白、小白和小小白。
啊——多出来的那个小小白,是你跟谁生的?老白面无人色。
反正不是跟你。我笑得花枝乱颤。
丫头!
嗯?
丫头。我想我有些爱上你了。
我也爱你呀,老白。
我的意思是,不如——我们结婚吧!
我想你大概有些疯了。是一个笑话吗?如果是笑话,这是我本年度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。
笑话?是啊!是啊!你看,我不是只会讲那些冷场的笑话吧?哈哈哈~~~老白笑着。
我也笑。笑得扶墙摸壁。
假装没有看见老白脸上不太明显的受伤的颜色。
从前的我很认真。近乎固执的认真。
自以为是。自不量力。
就象《蝴蝶效应》里的埃文,一次次回到过去,试图改变已经发生的不好的事情,却发现,改变后,事情却比原来更糟,终于不可收拾。
现在的我也认真,只是不再执着了。有时候会奇怪,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固执地坚守一些东西。事实上,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一生守候的。
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。就象手腕上的陈年伤疤,即使天气突变,也不会隐隐生痛。
老白问我,丫头,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么?
我想了下,说,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,不是我离开你,也不是你离开我。就象风,风吹来一些东西,又带走一些东西。
有些人在人群里走着走着就会走散了。
就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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